三日施针之后，李擢如期醒来。
他睡的久了，醒来时一脸懵懂，不知身在何处，不知今夕何夕。
待彭大人说清楚缘由之后，李擢满脸的复杂悔恨。
“你知道素娘的身份吗？”彭大人问。
李擢摇头，“小民只知道她是替一位大人物做事，具体做什么，给谁做事，便不得而知。”
彭大人紧紧盯着他，不放过他一丝一毫的表情波动。
“你也是个举人，该知道轻重，明白撒谎是什么后果吧？”彭大人严厉道。
“小人所说，字字为真，不敢隐瞒。”李擢道，又小声问了句，“我能见素娘一面吗？她如何了？”
叶清清淡淡道：“素娘差点杀了你，你还念着她？”
是的，经过彭大人多方查证，在李擢胸口捅了一刀，让他半死，昏迷这么多天的元凶就是素娘。
“她当初是真的要杀死你，你没死只是你命大罢了。”叶清清又添了一句。
李擢沉默不语。
叶清清着他，低垂的眉眼，忽然问，“你知道，素娘怀孕了吗？”
李擢猛然抬头，不可置信道：“素娘怀孕了？”
“嗯。”叶清清道，“三个多月了。三个月十几天了。”
李擢算了下日子，突然激动起来，口中喃喃道：“怎么会，怎么会……”
眼角却流下一滴泪。
“她人呢？素娘人呢？”李擢猛的要扑过来，被南征一把推开。
“她当街污蔑朝廷官员，行刺顺安乡君，欺君罔上，按罪当诛。”叶清清冷冷道。
李擢张了张嘴巴，颓然的跌坐到地上，双手捂着脸，低低的啜泣起来，“都怪我，都是我的错……”
“但是，”叶清清话锋一转，“上天有好生之德，稚子无辜。若是你能说服素娘供出幕后主使，她的命不敢保证，但她腹里的孩子，总可以保下的。”
简单来说，就是坦白从宽，抗拒从严。好好配合，或许能够捡回一条命。
李擢紧紧的攥住手，目现犹豫挣扎之色。
“想好了告诉我。”叶清清也不急，走到一旁的椅子坐下，端起茶杯，慢慢的品起茶来。
彭大人旁观完全程，心里对叶清清的敬佩又增了两分。
这一手恩威并施，威胁恐吓利诱，深深的抓住了人心，把握住了李擢的命门，牵着李擢的鼻子走。
李擢没有犹豫多久，很快下了决定。擦干眼泪，向众人讲述了他和素娘之间的故事。
素娘着十七八，其实已经二十出头了。两人是同乡，晖州府人士，又是邻居，一前一后出生，从小便定了娃娃亲。两家还算殷实，本该平平顺顺过完一生。
可惜十几年前，国家战乱连年，百姓流离失所。两家迫不得已，到外地谋生，路上走散，一别就是十几年。
李擢父母亲人断断续续离去，只留下他一个，住在京城西郊青田湾，平时靠给人写信抄书为生，直到前年中举，日子才好过些。
去年会试落第，李擢借酒浇愁，醉倒在路边，意外遇到了素娘。
素娘认出了李擢腰间的玉佩，是两家交换的定亲信物，她自己也有一块。
两人相认之后，得知这么多年来，再艰辛困苦，双方都未动过卖玉佩的心思，一时之间感概万千，感情迅速升温。
素娘的家人，也都早已去世。按她自己的说法，是在一大户人家里当丫鬟，每月有几天假期，会去找李擢。
因相处时间并不多，李擢没有怀疑，信以为真。两人感情日渐深厚，李擢不止一次提出过，要替素娘赎身，风风光光娶她，让她做正头娘子，以后为她挣诰命。
素娘却都找理由推辞了。上个月，李擢再一次提出赎身，当时素娘没答应。几天后，找到李擢，要他带自己私奔。说是家里老爷上了她，要纳她妾。
她苦苦哀求，李擢于心不忍，答应了。两人商量好逃跑路线，计划着动身时间。忽然有一名女子找到李擢，告诉他，素娘其实并不是丫鬟，而是她们主子培养的死士。
女子给出了足够多的证据，加上素娘种种反常的行为，李擢不得不信。
即是死士，身家性命都是主家的。
素娘却因李擢动了情，所谓私奔，实则私逃。主人已经知道她们的计划，如果一意孤行，两人都会死。主人权势滔天，不是李擢一个普通书生能惹的。
唯一的活命机会，是李擢主动放弃，并让素娘死心。
女子劝李擢，日后主家高兴了，或许会放素娘离开，两人还有在一起的机会。
现在坚持，只会害了他自己，也害了素娘。
李擢本也不想私奔，他年纪轻轻，能考中举人，是有些才华的。上次会试未中，下次有很大可能会中，本就不想私奔，坏了大好前程。
只是素娘哭求，他一时心软。此刻知道素娘真实身份，心中又怕又畏，被女子一吓一哄，脑袋一热，便答应了。
当素娘满心欢喜，带着包裹与期望，来找他一起走时，李擢冷着脸拒绝了。为了让素娘死心，李擢说自己认识了一个高官女儿，两人已经互订终身。这段时间，都是骗素娘的，他是绝对不会与她私奔。
为了让素娘相信，李擢说了很多难听话。还摔了两人的定亲玉佩。
玉佩碎了，素娘的心也碎了。
见他转身狠心要走，素娘心死若灰，想也没想，掏出随身携带的匕首，狠狠的刺向了李擢的心脏。
一刀刺中，素娘也没他，跌跌撞撞离开。
听到这里，叶清清和荔枝对视一眼，从对方眼中到了一丝欣赏之色。
那啥，素娘这敢爱敢恨的性格，倒挺合她们胃口。
说下手就下手，丝毫不带手软的。
彭大人瞧见两人神色，默默离她们远一些。
素娘是死士，杀人如切菜，本该一刀毙命。但她到底深爱李擢，不自觉下手就轻了两分。加之李擢命大，心脏比别人偏些，又好运，早早被人发现，送去了医馆，遇到了好心的大夫，没钱也替他医治。
侥幸捡回一条命，只是失血过多，一直昏迷未醒，后被彭大人寻到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