沈崇清这才把战胜放下,后者抬起袖子,不顾身上是刚换上的崭新衣裳,抬起袖子抹了一把鼻涕道:“舅舅,那就这么说好了。”

    气得沈崇清又要伸手去捞他,战胜却像一条泥鳅般地划走,拉着安哥儿的手催促道:“你比我会说,你倒是说几句啊!”

    这小哥俩感情特别好,可是安哥儿胆子小,尤其怕黑脸的沈崇清。

    可是不说话又不仗义,他憋红了脸,半晌后声如蚊蚋道:“父亲,我也想去。”

    苏雨寒笑骂道:“你们两个别想了,不可能。听见外面鞭炮了吗?再不去放,仔细你们的鞭炮都被小厮偷着放完了。”

    那可如何了得?

    战胜拉着安哥儿的手跑出去。

    刚才安哥儿的这声“父亲”让苏雨寒想起了叶行之和蒋纤纤,既然皇上已经没了,新皇不过是个一岁半的孩子,朝中之事悉数握在沈崇清父子手中,那他们也该从岭南回来了。

    侯府从来都没有守夜的习惯,所以苏雨寒叮嘱丫鬟婆子照顾好几个孩子,然后就起身进屋休息了。

    仲灵没什么,她原本就不想多留,她还想去看看自己一个人过节的仲逍遥。

    窦桂却难掩失落地道:“原来你们不守夜啊。”

    原本想强撑着最后和小侯爷相处一晚上,没想到也没有这个机会了。

    “小侯爷,我有几句话想单独对您说。”她鼓足勇气道。

    晔儿并没有驳她的意,道:“那你跟我去书房说。”

    “好。”

    猫猫跟着仲灵离开,晔儿带着窦桂去了书房。

    外面传来了打更声,原来不知不觉间已经到了子时。

    “小侯爷,”窦桂掏出收到的两个红封,只觉烫手一般,含泪笑道,“多谢您了。”

    “你有什么打算?”晔儿指着椅子让她坐下,自己则在书案后坐下。

    书房的门大敞,廊下一排红灯笼照得门口连带着屋里都红通通的,寒风把掩好的门吹得吱吱作响,辞旧迎新的夜里如此寒凉。

    从窦桂的角度能看到晔儿如刀斧雕刻的侧颜,长眉入鬓,眼神深邃,鼻子英挺,薄唇微微抿着,温和却又疏离。

    晔儿和沈崇清长得很像,但是气质浑然不同。

    沈崇清是那种硬朗粗犷的汉子,让人望而生畏,但是那种敬畏很容易在和他熟悉之后慢慢变成亲近,本质上,他是一个很随和的人。

    但是晔儿恰恰相反,他气质温润如玉,很容易让人亲近;但是亲近之后就会发现,他对人如此疏离,等闲并没有人能轻易亲近他;他的心里装着的,只有家人。

    可是即便如此,窦桂也说不出一句他冷酷。

    即使疏离,他也是君子之姿,令人如沐春风,忍不住深陷其中。

    更重要的是,他太聪明了。

    比如今日她刚开口,明明还来不及说什么,他就已经听出了她话语中的决绝之意。

    只是他还是如同往常那般轻描淡写的问她有什么打算。

    她又能有什么打算呢?

    窦桂苦笑一声,缓缓跪倒在地,低头看着青色的地砖,“小侯爷,求您放过我的父母。”

    她娘是皇后的亲妹妹,如果晔儿当真计较起来,没有放过她家的道理。